Rainbowspotting

尼德兰时间2月19日17点49分,我正在油管百无聊赖的消磨这个周日的下午时光,刚刚切到Goose house翻唱的光るなら,MacBook扬声器外放着雨上がりの虹も/凜と咲いた花も这一句歌词时,准备起身出门购置杂货,向窗外不经意的瞄了一眼,发现目之所及远处的房屋之上出现了半截彩虹的余晖。

这是我第一次在尼德兰见到彩虹。他就像即将消融的远古圣兽的遗址,身体的绝大多数都化作光点无影无踪,只剩下最后的半只腿无言的矗立在天际。在Noord-brabant地区典型的低饱和度的房屋丛里,他绚丽而沧桑的存在仿佛带着某种神性的威严。

是日日落时间为17点59分,通过那苍蓝的天空下稀疏的光影和渐浓的暮色,我判断出这会是一场迅速的落幕,我来不及披上外套,习惯性的滑出手机相机,对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咔嚓了三声。iPhone在弱光环境下的噪点让人扫兴,我又飞快的从架子上掏出相机,费力的打开落地窗的那一瞬间,屋子外的环境声的洪流向这一道小小的缝隙里涌来——fietspad上骑过的嘎吱嘎吱的自行车,远处不停在平房楼顶和半空中盘旋的黑色的鸟群,礼拜日和嘉年华的把持下市中心隐约传过来的嘈杂人声——我感到一种虚妄的真实。

公用的阳台上堆满了枯槁的落叶和楼上扔下来的香烟纸盒,风一吹便发出相互挤压碾碎着的悉悉索索的声音,踩着隔离栏的台阶,将微单举到头顶,直到适马18-50mm的短胖镜头能够越过布满水垢的玻璃防风屏,按下那个快门键便可记录下眼前这个稍纵即逝的霎那——可惜已经太迟了:远处舞台的幕布已经降落一半,黄昏的背景也黯淡下来,一把斜阳洒在附近的公寓楼房上,斑斓的色彩已经大部褪去,只余下一抹无可辨别的橙黄了。我知道他已经不再属于我们这座小城,又转而奔波去世界上的其他角落了。时间逼近六点,深湛的苍穹逐渐抹平所有余存的暮色,Eindhoven也转到了地球的暗面,天边的层云还因残留在大气层的辉光散射发出低沉的蓝光,联想到今日在twitter上看到The Cultural Tutor分享的云的taxonomy,这种云便该是Stratus nebulosus了。

上图为手机(iPhone 12mini Wide Camera — 26 mm ƒ1.6) 抓拍, 下图为相机(Sony a6300 Sigma 18-50mm F2.8)拍下的最终时刻

眼前消逝的七彩如同在天边的一场短暂演出,我不由得想到了同样具有七彩的月之暗面里的The great gig in the sky

Why should I be frightened of dying
There’s no reason for it
You’ve gotta go sometime
I never said I was frightened of dying

念白过后,是三分半钟时长的Clare Torry震撼灵魂的嘶吼。

然后又想到,昨晚在朋友家的火锅局,也有人喝醉了(省略一万字前情提要),痛苦地捶桌大叫着

可是死不是生的对立面啊

怎样才能挽留身边消逝的事物和人呢?用照片,用影像,用十万分之一采样率录制的数字音频,用笔迹、便签、明信片,还是不能永远更改的区块链?我死后,这个博客能留存十年以上的可能性近乎零,就连「冥王星博物馆」也只能粗浅的保存一些信息到十亿年。作为「生」的这一部分的「死」就像宇宙中无处不在的暗物质,人类渴望用各种媒介记录下他,来观测他,避免忘记他,但说不定永远也无法触碰、无从知晓。